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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故人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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婧姝被武羅帶走之後,姚江和白宇都懊悔含恨不已。

白宇向望舒求助:“望舒,求你將我妹妹從武羅手中救回來!”

望舒應下:“你不要擔心,武羅絕對不會傷害她,我這就去追上他。”說著便示意重明禦劍而起,一同離去。

然而望舒和重明方飛出姚府,就見一隊人馬氣勢洶洶地趕去,望舒心中詫異,示意重明飛回去,降落在之前他們所在的院子裏一個隱蔽的角上,靜觀其變。

一個侍衛打扮的男子從府門處急急向白宇奔來:“公子,主上已經發現您將公主帶出來了,正趕來向您問罪!”

望舒心中詫異至極,原來白宇竟是有胥國主之子!她驚訝過後,很快便平靜下來,繼續觀望。

白宇得了侍衛報信,正懊惱不已,不待他想出應對之法,門外就傳來數聲:“參見主上!”

在眾人的呼聲中,一個身著上玄下朱的帝王冕服的中年人含著怒氣向白宇走來,容貌俊雅,與白宇有幾分相似,但兩道劍眉為他平添幾分英氣,正是有胥國的國主瑯玕。

瑯玕面沈如水,冷冷對白宇怒斥道:“白靖宇,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自帶你妹妹出宮。”

白宇,不,白靖宇聞言自愧不已,更兼懊惱,但他很快斂了神色,鄭重跪地拜道:“父親,是我錯了,但現在最要緊的是把妹妹救回來。”

瑯玕驚道:“婧姝不見了?”

白靖宇如實相告:“她被一個叫武羅的人給擄走了。”

瑯玕聞言面上的震驚漸漸退去,沈吟:“武羅……”

在他沈吟之際,一旁的姚江也跪下請罪,眉頭緊皺,自責難當:“主上,都是臣的錯,沒有保護好公主!”

瑯玕冷靜下來,神色莫測,低聲道:“你們不是他的對手。”

這次輪到望舒和重明詫異,他們對視一眼,從對方眼裏看到同樣的疑問:他怎麽知道?

不待望舒和重明反應過來,瑯玕便沈著地下令道:“姚江,你帶兵,去青要山把婧姝帶回來。”

望舒和重明眼中的疑惑更深了:他居然知道武羅是從青要山來的?

姚江領命去了,白靖宇也跟隨父親回到王宮,望舒心中驚疑不定。

待他們走遠,望舒便對重明斷定:“他有問題。”

重明心領神會,點了點頭:“我也覺得。”

望舒心生一計,嫣然一笑:“沒準他知道青女的去向,我要想個辦法把他詐出來。”

重明心頭微動,但還是疑惑道:“怎麽詐?”

望舒笑意加深:“是時候教你第二課了。”

重明不解其意,微微皺眉:“什麽課?”

望舒望著重明,滿面得意,但笑不語。

有胥國王宮,瑯玕在國主的寢宮中坐立不安,無心睡眠。

這時,一個侍衛急急來報:“主上,姚將軍帶著公主回來了!”

在他的話音中,一雙璧人並肩而來,就要走到寢宮門口,瑯玕一眼便認出那是白衣粉裏的婧姝和寒光鐵衣的姚江,連忙迎出去喚道:“婧姝!”

婧姝面上猶有餘悸,但一見到父親,便立時露出安心的微笑:“父親!”

瑯玕雙手扶住婧姝,關切道:“他沒有對你怎麽樣吧?”

婧姝蹙了眉頭,有些困惑:“他沒有傷害我,帶我走了不久後便停在了末城的城門外。他問了我很多事,也給我說了很多事,可是我毫無印象。他好像終於絕望了似的,說‘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便將我放在了路上,之後沒過多久姚江便找到了我。”

瑯玕聞言心口的大石落下,微笑道:“沒事就好。”

可婧姝的表情卻並未輕松下來,反而愈發疑惑地問道:“可是父親,你為什麽會知道他是從青要山來的?”

瑯玕似對她的問題早有所料,深深看了她一眼之後,又看一眼她身邊的少年,淡淡吩咐道:“姚江,你先回府吧。”

姚江有些不舍地看了望舒一眼之後,順從地應道:“是。”退出瑯玕的寢宮。

在他走後,瑯玕方露出些悵然的表情,對婧姝道:“婧姝,你隨我來,有些事,我也是時候告訴你了。”

婧姝乖巧地跟在父親身後,走過王宮中眾多的亭臺樓閣,停留在東南面的一座宮殿。

月光淒冷,為本就有些蒼涼的紅墻覆上一層霜雪。

婧姝忍不住問:“這是什麽地方?”

瑯玕站在宮門外,隔著庭院望向深處的殿堂,目光悠遠:“這裏,曾經住著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婧姝不解:“誰?”。

瑯玕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走進宮門,婧姝乖乖跟上,見他不發一言地小心撬起庭中左側桂花樹下的青石板,從中空的石板中拿出來一個小小的酒壇,然後抱入懷中,帶入內殿,婧姝在他的沈靜中也不敢多言,默默跟隨。

瑯玕似乎對殿內陳設熟悉至極,不出片刻,便在空無一人的偏殿中自行找來了兩個銅爵。他打開桂花樹下挖出的酒壇,一杯倒滿,一杯卻只堪堪覆住了杯底。

瑯玕坐在婧姝的對面,舉起倒滿的銅爵,有些落寞地笑笑:“這是她為我釀的酒,十七年了,你陪我喝一杯吧。”

婧姝雖然有些遲疑,但在他落寞的註視下,無力也無法拒絕,依言舉起了另一只銅爵,應道:“是。”一飲而盡。

卻沒想到剛剛飲下,便有一陣錐心刺骨的痛楚從四肢百骸傳來,容貌和衣衫也瞬間改變,從白衣粉裏的鳳眼美人,變成了霜色衣衫的秀麗少女,露出本來面目。

瑯玕見狀冷冷地笑笑,對少女的痛苦視而不見,沈聲道:“真的是你。”

被識破的望舒痛苦至極,恨恨道:“你、你給我喝的是什麽?”

瑯玕見她痛的幾欲落淚,終於有些詫異,但還是淡漠答道:“靈湮。”靈湮的確能夠令仙人的仙力消解,變得幾如凡人,可是並不會帶來痛苦,為何她會這樣?

望舒知道了自己痛苦的原因,但最令她不能理解的是:“你、你怎麽會知道我不是婧姝?”

瑯玕沒有回答,冷冷道:“這你就不必知道了。”轉身離去。

望舒忍住痛苦,用盡全身力氣,強撐著跟在他身後,卻只能無奈地漸行漸遠。

瑯玕走到宮門處,方才轉過身來,從容不迫而神色叵測地審視著遠處的望舒。

望舒不解於他莫測的表情,但當她走到宮門,欲邁步跨過門檻卻被一道無形的門給擋了回去時,便明白了,震驚道:“結界?”可是瑯玕一個凡人怎麽能布下?

瑯玕冷冷一笑道:“這個結界,只有我能出得來,你便在這裏慢慢等死吧。”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冷宮。

望舒終於支撐不住,頹然倒地,身體裏的戾氣如萬根鋼針,狠狠紮向身體的每一寸,沒有了仙力保護之後,她只能像一個凡人一樣無力反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此時此刻,她終於明白重明夢中為什麽要遠遠跑到湖邊,這痛楚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平靜忍受。

夜已深了,白靖宇仍在懊惱白天為什麽要將有人在城外看到異人的消息告訴婧姝,此後又耐不住她的請求偷偷帶她出宮。

在他暗恨不已的時候,一個銀甲少年突然闖了進來。

白靖宇一眼便認出來人,詫異不已:“姚江,你怎麽會突然回來了,婧姝呢?”

一身銀甲的少年面色鐵青,沒有回答,變換出了自己的真面目,一身緇衣,俊秀而陰郁,正是重明。

白靖宇大驚,又見他表情不善,退後道:“怎麽是你?你不是去青要山了嗎,來這裏做什麽?”

重明冷著臉,恨聲道:“我要用你換回我師傅!”施法定住了白靖宇,讓他動彈不得,抓著他出了東宮。

王宮中的護衛見他劫持了公子,不敢輕舉妄動。

重明順利地將白靖宇帶到了王宮東南隅的一座冷宮,往庭中望去,宮門處,一個白衣少女正蜷縮在地,淚流滿面,似極痛苦。

“師傅!”

重明驚呼。

望舒聽見了他的聲音,向外望來,卻痛楚到極點,口不能言,只有淚水不住淌下。

重明見她如此,心中恨極,回過頭來,一手捏住白靖宇的咽喉,一手騰起火焰,恨聲道:“告訴瑯玕,放了我師傅,不然我就殺了他兒子!”

瑯玕很快聞訊而至,見兒子被劫持,卻還能保持鎮定道:“你要怎麽樣才能放了他?”

重明恨到極點,反而冷靜了,沈聲道:“放了我師傅。”

瑯玕卻沒有給他肯定的回答:“這裏的結界只有我一個人可以出來,我就是想把她帶出來,也做不到。”

重明聞言頓生絕望,怒道:“你把她怎麽了?”

瑯玕皺眉:“我只是卸去了她的仙力,我也沒有想到她會變成這樣。”

重明頓悟:“沒有了仙力……”看向望舒,“是戾氣發作了?”

望舒勉力點了點頭,淚水愈發洶湧

重明徹底明白了,心痛如絞。沒有人比他更懂得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他放下白靖宇,心中升起了久違的殺意,看向瑯玕的目光幾乎可以把人凍結:“你知不知道,你這麽做,會讓她有多痛苦?”將手中的火焰擲向瑯玕。

不要……望舒大急,欲出言阻止,卻苦於沒法開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火焰一點點靠近瑯玕,眼看就要將他淹沒。

一個月白色的身影突然從天而降,輕揮袍袖,熄滅了熊熊火焰。

重明略略恍神之後,才在那溫潤如玉的光采中看清阻止自己的人:年約二十許,清俊出塵,眉間似有愁緒。詫異過後,猶自慍怒地質問道:“你是誰?”

那個清俊而溫潤的男子卻沒有回答,徑自走進了冷宮,將望舒打橫抱起,一瞬就移動到殿門處,走進,消失在重明視線裏。

重明正欲不顧結界走進去,瑯玕卻冷冷下令:“抓住他。”

重明被眾兵纏住,不知道冷宮之中望舒究竟如何,心焦如焚。

垂著金帳的榻上,飛廉將望舒摟在自己的懷中,右手攬住望舒的肩頭,左手懸在望舒身前,源源不斷的青光從他的掌中流向望舒的心口。

被註入了仙力,望舒終於能勉強開口,雖有些疑惑,還是如往常般冷冷道:“是你。”

飛廉並未被她的語氣影響,還是一如既往溫和:“是我。別怕,你很快就不會再痛。” 攤開左手,現出一個青白色的玉瓶。

望舒微微蹙眉,不解:“這是……”

飛廉有些遲疑,但仍據實以答:“瑤池仙露,喝下它你的仙力就能恢覆了。”

瑤池——瑤姬……望舒厭惡地皺眉,怒道:“我寧願被戾氣吞噬,也不喝她給的東西!”一百年前,若不是因為瑤姬的請求,飛廉也不會犯錯,天璇也不會死!

飛廉明白她的心結,無奈勸道:“不要任性。”

望舒不為所動,負氣道:“明天天一亮,戾氣就會平覆,我自己可以忍受,不用你可憐我!”

飛廉目中憐惜,面容卻嚴肅起來,鄭重道:“可你的仙力卻不會恢覆,明晚戾氣發作,你依然會這樣生不如死,而且沒有了仙力,你的仙體也會慢慢退化,遲早有一天要因為這戾氣而死。”

望舒看著飛廉的神色,有所動搖,又看了眼他手中的青白色的精致玉瓶,幾乎就要順從,可是一想起那張冰雪般絕世出塵的臉,心就仿佛被針紮了一下,再度固執起來,向帳內撇過頭去,不願再看飛廉一眼:“那又怎麽樣!”

飛廉看著望舒執拗的側臉,並不氣餒,淡然而沈著地說出令望舒無法拒絕的理由:“可是這樣的你,要怎麽找尋七元,又怎麽能再見天璇?”

望舒果然被這句話驚動,垂下的眼簾緩緩掀開,氣惱又悲哀地咬咬牙,終究軟化,回過頭來看著飛廉,卻發現他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又羞惱起來,飛快將視線轉移到玉瓶,擡擡下巴,示意他自己願意服下。

飛廉眼中的笑意愈深,溫柔地餵望舒服下了金瓶中的仙露,可是目光深處、笑意背後,卻隱隱現出些苦澀——這一百年的思念與愧疚,讓天璇在她的心中愈發重了。

望舒縱然服下仙露,仙力也不能頃刻恢覆,仍舊渾身無力,雖然不滿,也只能無奈地靠在飛廉的肩頭,雖不欲與他多言,可還是抑制不住心中的疑惑,不解道:“你怎麽會來?”還如此及時地帶著瑤池的仙露。

飛廉早有預料,從容答道:“王宮的土地神在城隍廟中見過你,見你遭難,便急忙到天宮通報於我。”

原來是這樣,望舒心中五味雜陳,人人都知道他待她如珠如玉,便也因此對她格外上心,可是這樣的關切反而令望舒愈加難受,她不是不想要,這一切也不是不好,只是並不真正屬於她,他不過是把她當作小妹妹一樣的寵溺縱容罷了。可是他和她都知道,原本並不是這樣的。

望舒心中愈發憋悶,看著飛廉清俊而含著憐惜的容顏便覺分外刺眼,沒好氣道:“我說過,我永遠不會原諒你,就算你今天救了我,也不能改變。而且,”頓了頓,怨艾,“你應該也知道我之所以會遭難是因為誰,我是不會感激你們的。”在天宮中,靈湮是實施消去仙人之力的刑罰所用的靈藥,在瑤池中煉制而成,今日之事,掌管瑤池的天界長公主瑤姬難以免責。

飛廉了然她的所指,雖有些歉疚,卻還是不忘辯解:“瑤姬自愧失職,也深覺愧對於你,但此事終究並非她有心釀成,況且她知曉後不惜自損靈力也要急急制出仙露來解你之苦,也算盡力補救了。”

補救?飛廉的辯解令望舒更惱火了,可是看著飛廉懇切的神情,再大的火也一瞬而滅,她的心一點點涼下去。哪怕過了一百年,他還是這樣,不忍瑤姬受到一點苛責。

說話之間,望舒的仙力已經全然恢覆,不再動彈不得,便立即從飛廉的懷中離開,再不願同他提起那個令自己心傷的名字,淡淡道:“我已經好了,你走吧。”

飛廉看了她一眼,克制住心中的痛楚,順著她應道:“好。”他知道她的心為何而傷,可是他不得不這麽做,他不能背棄自己的初衷,更不能違抗天命。況且,等到天璇歸位,她的傷便可愈合。只不過,他自己的心,還要痛很久很久。

望舒看著飛廉消失在眼前,隱忍多時的淚水才溢出來,盈滿眼眶。

但她的淚水終究沒有落下來,望舒平覆自己的心緒,神色又覆沈靜,起身走向宮外——她的使命還遠未完成,而且,重明一定等急了。

一陣青光從冷宮中升起,直沖天際,很快消失。

重明趁眾人都被這青光吸引,突破重圍,進了宮門,其餘人裹足不前,不敢進去。

他才踏入庭中,就見望舒從殿中走出,脫口驚喚:“師傅!”

望舒含笑回應:“重明。”

重明察覺她的神色已經恢覆如常,喜道:“你恢覆了?”

望舒笑著點點頭:“嗯,我沒事了。”

重明心下稍安,但直至走到望舒身邊,確定她完全無恙之後,方才轉身對瑯玕冷冷道:“我師傅要是死了,我非殺了你給她陪葬。”

瑯玕不以為意,從容道:“你們先出了這道門再說吧。”下一刻便大驚!

望舒和重明信步走到宮門處,重明猶有些遲疑,望舒卻是毫不猶豫一腳踏出,沒有絲毫阻礙地出了門,重明徹底放心,跟了出來。

望舒淡淡對瑯玕道:“結界已經破除了。”

瑯玕想起那道青光,很快明白必然是那個月白衣衫、氣勢非凡的男子解開了封印,暗恨不已。

望舒一瞬不瞬地看著瑯玕:“你怎麽會有靈湮?”

瑯玕不為所動,面無表情道:“你不必知道。”

望舒正欲說出自己心中的答案,卻被一突然而來的溫婉中自帶威嚴的女聲打斷:“你居然到現在還在執迷不悟!”

眾人一同望向聲音的來處,見一個身著縹色華服的女子向他們走來,容貌溫婉至極,卻眼帶怨怒地看著瑯玕,正是有胥國的王後,白茵。

瑯玕詫異道:“你、你怎麽會來?”

華服女子走到動彈不得的白靖宇身邊,痛惜道:“我的兒子差點給人殺了,你還問我怎麽會來?”

望舒走到動彈不得的白靖宇身邊,解開了重明的術法,令他終於得以出聲:“母親!”

瑯玕鎮靜的臉龐上難得顯出慌張,緊緊盯住白茵,沈聲道:“你答應過我,絕不會將舊事重提。”

白茵看了望舒一眼才看向瑯玕,露出一個苦澀的笑意:“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你是用這樣卑劣的手段留住了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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